就在中美两国紧锣密鼓召开双边贸易谈判之时，日内瓦也开始了一场对美国两年一度的贸易政策审议。日内瓦时间12月17日和19日，所有的世贸组织成员将对全球最大经济体履行世贸组织承诺情况进行提问和质询。

今年夏天的7月11日和13日，中国也曾迎来这场例行大考，并收获公允评价。

17日的发言次序为，先是泰国大使担当会议主席并做开场介绍，接着是美国驻WTO大使丹尼斯·谢伊进行了约为半小时的发言，澳大利亚大使担任讨论引导人（discussant）发言，随后各成员发言，中国是各成员中第一个发言。

第一财经记者获得的包括中美欧在内的现场讲话显示，多方对于美国在履行世贸承诺的议题上，分歧较大，渐行渐远。中国常驻世贸组织代表张向晨大使率先发言，批评美国奉行的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贸易政策，敦促美国履行在多边贸易体制中的义务。欧盟则在第八位发言，全篇满是对特朗普执政后的贸易政策失望之情。

张向晨说，自上次审议之后，特别是这一年来，在贸易政策领域，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美国，一个力量和责任严重不匹配的美国：通过“232措施”限制钢铁和铝产品贸易，使贸易保护主义在“国家安全”的幌子下大行其道；通过“301措施”大面积提高关税，令沉寂多年的单边主义怪兽再次肆虐；通过持续阻挠上诉机构成员遴选，让多边贸易体制的王冠明珠黯然失色。

中美欧对美国履行WTO承诺交锋

如何看待美国自2016年审议之后，履行WTO承诺的状况？从第一财经记者获得的多方材料来看，美国显然与其他国家的看法相去甚远。

谢伊开场演讲便称，美国仍然是世界上基于法律规则的最开放的贸易体系，这是全球增长的有力引擎。有趣的是，虽然是各方对美国贸易政策的审议，谢伊却依然在现场讲话的核心观点中提及中国，称美国严重关注中国经贸发展方式。他对WTO的功能和方向严重关注。“美国正采取重要的步骤来解决这些核心问题，而且我们将努力和持有类似想法的成员来做到这一点。”

张向晨则在演讲开头，引述美国电影蜘蛛侠的台词——“伟大的力量来自于伟大的责任”，并用温斯顿·丘吉尔1943年在哈佛大学的讲话作结：“伟大的代价是承担责任……如果过去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那么它在将来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美国人不能逃避他们对世界的责任。”

张向晨指出，我们不接受对钢铁和铝征收关税是出于国家安全考虑的牵强解释，我们不相信美国不清楚采取单边“301措施”违反了它自己在WTO做出的承诺，我们不认同用瘫痪上诉机构的办法能够使WTO争端解决机制变得更有效率。

张向晨说，经济全球化带来机遇，也带来挑战，对每个国家都是如此。是竞争，就不能总做赢家；是合作，就不能只占便宜；是谈判，就不能以势压人。面对挑战，我们不能筑起贸易壁垒的藩篱，正确的选择应是在国内采取恰当的政策措施，帮助陷入窘境的人群克服困难；在国际层面加强协商和协调，为各个国家的发展提供稳定的国际环境。对WTO也是如此。如果我们所在的这座WTO大厦的屋顶漏雨了，就应该齐心协力去修补，而不应该拆毁它，让大家都暴露在风雨之中。

“美国优先”反复出现

第一财经记者发现，在美方提交给WTO秘书处的长篇报告和谢伊的演讲中，都反复提及了“美国利益优先”的导向。

谢伊说，美国贸易政策是运用对于世界最大经济体可获得的杠杆，被现实主义的决心驱动，来确保这些目标。我们的贸易政策坚定地聚焦于国家利益，包括保持和使用美国最高统治权来采取行动以保护这些利益。

这也是让中欧等各方感到失望的关键观点。

欧盟驻WTO大使马克·范赫克伦（Marc Vanheukelen）演讲中，全篇措辞相当严厉。他回忆起美国曾经塑造了国际贸易体制，并说，2016年的美国贸易政策审议之时，正是特朗普正式就职一个月前。那时，他曾希望特朗普的保护主义的言论能够在他上任后消失，但“不幸的是，这些言论都成了现实，随后的关税和其它限制措施随后出现在这个组织的核心中，并更广泛地出现在全球增长预期中”。

马克·范赫克伦在讲话中称，多边贸易体制正深陷危机，而美国就位于震源的核心。他惊讶于“侵略”、“欺骗”、“保卫”、“威胁”作为一个WTO成员描述起贸易关系和政策中，经常出现的词语。他认为，美国作为与欧盟双边经贸关系紧密的最大贸易伙伴，并作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其贸易政策在过去及现在都对全球贸易体系产生了巨大影响，现在影响最大的就是信心。

马克·范赫克伦接着说，美国曾持续支持WTO体制，而现在价值观的摇摆，将对未来带来了浓厚的阴影。正如俗语说，信心步行而来，却骑马而去，这也适用于当前我们对于WTO体制共同的信心。

张向晨则回忆起当年中国加入WTO谈判的岁月：“那时我有限的WTO知识，一半来自书本，一半来自作为谈判对手的美国同事。他们其中一位曾不无骄傲地对我说过，‘在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关贸总协定和WTO的规则’。WTO规则体系的建立和多边贸易体制的发展离不开这些美国同事的贡献。”但他说，“回到力量与责任的关系上，小到一个家庭，大到一个国际组织，是老大就该有老大的样子。不能只顾自身的狭隘利益，为所欲为，损害他人的利益。”

在中欧讲话中，依然努力争取美国加入到各国对于WTO现代化改革的进程中来，尤其是努力防止出现上诉机构面临实质性瘫痪及停摆的状况。

“不久前，中国和欧盟等成员共同提出了改革WTO上诉机构的提案，我们期待着美国建设性地参与讨论。”张向晨说。

此前的12月12日，在WTO总理事会（仅次于部长会议的最高级别例行会议）上，中欧等成员发起的两份WTO改革提案正式进入讨论流程，但美国的反对，让局面仍陷僵持之中。这两份关于争端解决上诉程序改革的联合提案已于11月22日提交。